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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文化丛书 闲情乐事
作者:
陈平原 编
定价:
12.00元
页数:
208页
ISBN:
ISBN7-309-04471-1/I.311
字数:
167千字
开本:
32 开
装帧:
平装
出版日期:
200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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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导读
      
       陈平原
      
       收集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闲文。除了所写系人生琐事无关家国大业外,更在于文中几乎无处不在的闲情逸致。把善于消闲概括为“士大夫趣味”未必恰当,只不过文人确实于消闲外,更喜欢舞文弄墨谈消闲。谈消闲者未必真能消闲,可连消闲都不准谈的年代,感情的干枯粗疏与生活的单调乏味则可想而知。有那么三十年,此类闲文几乎绝迹,勉强找到的几篇,也都不尽如人意。说起来闲文也还真不好写,首先心境要宽松,意态要潇洒,文章才能有灵气。大文章有时还能造点假,散文小品则全是作家性情的自然流露,高低雅俗一目了然。当然,比起别的正经题目来,衣食住行、草木鸟兽乃至琴棋书画,无疑还是更对中国文人的口味。即使是在风云激荡的二十世纪,也不难找到一批相当可读的谈论此类“生活的艺术”的散文小品。 一
       “在中国,衣不妨污浊,居室不妨简陋,道路不妨泥泞,而独在吃上分毫不能马虎。衣食住行的四事之中,食的程度远高于其余一切,很不调和。中国民族的文化,可以说是口的文化。”这话是夏 尊在一九三○年说的,半个世纪后读来仍觉颇为新鲜。惟一需要补充的是,不单普通中国人爱吃善吃,而且中国文人似乎也格外喜欢谈论吃———在二十世纪中国散文小品中,谈论衣、住、行的佳作寥寥无几,而谈论吃的好文章却比比皆是。对于烹调专家来说,这里讲究的“吃”简直不能算吃。显然,作家关心的不是吃的“内容”,而是吃的“形式”。更准确地说,是渗透在“吃”这一行为中的人情物理。说“他民族的鬼只要香花就满足了,而中国的鬼仍依旧非吃不可”,故祭祀时要献猪头乃至全羊全牛(夏 尊《谈吃》);说中国人天上地下什么都敢吃,不过为了心理需要,“人们对于那些奇特的食品往往喜欢‘锡以嘉名’”(王了一《奇特的食物》);说理想的饮食方法是“故意往清茶淡饭中寻其固有之味”,而这大概“在西洋不会被领解”(周作人《喝茶》)……这实际上探究的是体现在“食”上的民族文化心理。正因为这样,谈论中国人“吃的艺术”的文章,基于其对民族文化的态度,大体上可分为两类:重在褒扬中国文化者,着力于表现中国人吃的情趣;重在批判国民性者,主要讽刺中国人吃的恶相。两者所使用的价值尺度不同,不过在承认中国人能吃而且借吃消闲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林语堂为洋派的抽烟卷辩护,不过说些“心旷神怡”或者“暗香浮动奇思涌发”之类着眼于实际效果的话(《我的戒烟》),那及得上吴组缃所描述的那作为“我们民族文化的结晶”的抽水烟:有胡子老伯伯吸烟时“表现了一种神韵,淳厚,圆润,老拙,有点像刘石庵的书法”;年轻美貌的婶子吸烟时“这风姿韵味自有一种 纤柔媚之致,使你仿佛读到一章南唐词”;至于风流儒雅的先生吸烟时的神态,“这飘逸淡远的境界,岂不是有些近乎倪云林的山水”?你可以不欣赏乃至厌恶这种充满装饰意味的“生活的艺术”,可你不能不承认它自有其特点:它的真正效用并不在于过烟瘾,而是“一种闲逸生活的消遣与享受”(吴组缃《烟》)。实际上中国有特点的食物,多有这种“非功利”的纯为体味“闲中之趣”的意味,欣赏者、批判者都明白这一点。
       夏 尊怀疑“中国民族是否都从饿鬼道投胎而来”,因此才如此善吃(《谈吃》);丰子恺讥笑中国人甚具吃瓜子天才,“恐怕是全中国也可消灭在‘格,呸’、‘的,的’的声音中呢”(《吃瓜子》),自然都颇为恶谑。可跟同时代关于国民性讨论的文章比较,不难理解作者的苦衷。至于吴组缃厌恶跟“古老农业民族生活文化”联系在一起的“闲散的艺术化生活”(《烟》),阿英慨叹“不断的国内外炮火,竟没有把周作人的茶庵,茶壶,和茶碗打碎”(《吃茶文学论》),更是跟特定时代的政治氛围密切相关。在他们看来,“消闲”那是山人隐士的雅事,与为救亡图存而奋斗的新时代知识分子无缘,惟一的作用只能是销蚀斗志。这种反消闲的倾向在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格外紧的年代里得到畸形的发展,烟茶之嗜好甚至成了治罪的根据。这就难怪邵燕祥要为一切饮茶者祝福:“但愿今后人们无论老少,都不必在像喝茶之类的问题上瞻前顾后,做‘最坏’条件的思想准备。”(《十载茶龄》)
       其实,夏 尊、丰子恺等人本性上又何尝真的不喜欢“消闲”,只不过为感时忧国故作决绝语。听丰子恺谈论吃酒的本旨乃为兴味为享乐而不求功利不求速醉,你才明白作家的真性情。而这种说法其实跟周作人关于茶食的诸多妙论没多少差别。在周氏看来,“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因而,喝不求解渴的酒与吃不求充饥的点心便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装点”(《北京的茶食》)。没这些当然也能活下去,可生活之干燥粗鄙与精美雅致的区别,正在这“无用的装点”上。所谓“‘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的现世享乐一点美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实不限于日本的茶道(周作人《喝茶》),中国人的饮食方式中也不乏此种情致。这里讲究的是饮食时的心境,而不是制作工艺的复杂或者原料之珍贵。作家们津津乐道的往往是普普通通的家乡小吃,而不是满汉全席或者其他什么宫廷名馔。除了贾平凹所说的,于家乡小吃中“地方风味,人情世俗更体察入微”外(《陕西小吃小录》),更有认同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意味。靠挥金如土来维持饮食的“档次”,那是“暴发户”加“饕餮”,而不是真正的美食家。美食家当然不能为无米之炊,可追求的不是豪华奢侈,而是努力探寻家常饮馔中的真滋味全滋味。这一点,财大气粗的饕餮自然无法理解,即使当年批判“消闲”的斗士们也未必都能领会。周作人的喝清茶,丰子恺的品黄酒,贾平凹的觅食小吃,实在都说不上糜费,可享受者所获得的乐趣与情致,确又非常人所能领悟。
       不过,话说回来,近百年风云变幻,这种以消闲为基调的饮食方式实在久违了,绝大部分人的口味和感觉都变得粗糙和迟钝起来,难得欣赏周作人那瓦屋纸窗清泉绿茶与素雅的陶瓷茶具。这点连提倡者也无可奈何。于是文中不免或多或少带点感伤与怀旧的味道,以及对“苦涩”的偏爱。周作人把爱喝苦茶解释为成年人的可怜之处,可我想下个世纪的中国人未必真能领悟这句话的分量———但愿如此。 二
       比起“食”来,“衣”、“住”、“行”似乎都微不足道。二十世纪的中国文人对“食”的兴趣明显高于其他三者。难道作家们也信“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吃到肚里是真的”?抑或中国过分发达的“食文化”对其“兄弟”造成了不必要的抑制?可纵观历史,则又未必。或许这里用得上时下一句“名言”:越是乱世,越是能吃。战乱年代对服饰、居室的讲究明显降到最低限度,而流浪四方与旅游观光也不是一回事,可就是“吃”走到哪儿都忘不了,而且都能发挥水平。有那么三十年虽说不打仗,但讲究穿着成了资产阶级的标志,更不用说花钱走路这一“有闲阶级的陋习”,惟有关起门来吃谁也管不着,只要条件允许。这就难怪谈衣、住、行的好文章少得可怜。
       林语堂称西装令美者更美丑者更丑,而“中国服装是比较一视同仁,自由平等,美者固然不能尽量表扬其身体美于大庭广众之前,而丑者也较便于藏拙,不至于太露形迹了,所以中服很合于德谟克拉西的精神”(《论西装》),这自是一家之言,好在文章写得俏皮有趣。梁实秋谈男子服装千篇一律,而“女子的衣裳则颇多个人的差异,仍保留大量的装饰的动机,其间大有自由创造的余地”(《衣裳》),文章旁征博引且雍容自如。可林、梁二君喜谈服装却对服装不甚在行,强调衣裳是文化中很灿烂的一部分,可也没谈出个子丑寅卯。真正对服装有兴趣而且在行的是张爱玲,一篇《更衣记》,可圈可点之处实在太多了。语言风趣学识渊博还在其次,更精彩的是作者力图描述时装与时代风气的关系,以及时装变化深层的文化心理。讲到清代女子服饰的特点时,张爱玲说:“这样聚集了无数小小的有趣之点,这样不停地另生枝节,放恣,不讲理,在不相干的事物上浪费了精力,正是中国有闲阶级一贯的态度。惟有世上最消闲的国家里最闲的人,方才能够领略到这些细节的妙处。”民国初年,时装显出空前的天真轻快,喇叭管袖子的妙处是露出一大截玉腕;军阀来来去去,时装日新月异,并非表现精神活泼思想新颖,而是没能力改变生存境况的人们力图创造衣服这一“贴身环境”;三十年代圆筒式的高领远远隔开了女神似的头与丰柔的肉身,象征了那理智化的淫逸风气;四十年代旗袍的最重要变化是衣袖的废除,突出人体轮廓而不是衣服。至于四十年代何以会在时装领域中流行减法———删去所有有用无用的点缀品,张爱玲没有述说。其实,几十年时装的变化是篇大文章的题目,非散文家三言两语所能解答。张氏不过凭其机智以及对时装的“一往情深”,勾勒了其大致轮廓。住所之影响于人的性格乃至一时的心境,无疑相当突出。因而,对住所的要求往往是主人人格的潜在表现。在郁达夫、梁实秋谈论住所的文章中,洋溢着鲜明的士大夫情趣,讲求的是雅致而不是舒适。当然,“舒适”需要更多的金钱,“雅致”则可以穷开心。穷是时代使然,可穷也要穷得有味———这是典型的中国文人心态。郁达夫要求的住所是能登高望远,房子周围要有树木草地(《住所的话》);梁实秋欣赏不能蔽风雨的“雅舍”,则因其地势偏高得月较先,虽说陈设简朴但有个性,“有个性就可爱”(《雅舍》)。
       梁实秋说“我们中国人是最怕旅行的一个民族”(《旅行》),这话起码不准确,翻翻古人留下的一大批情文并茂的游记,不难明白这一点。只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中国人才变得最怕旅行。旅行本来是逃避平庸、逃避丑恶以及培养浪漫情调的最好办法,它使得灰色单调的人生显得比较可以忍耐。可倘若旅行之难难于上青天,那也自然只好“猫”在家里了。完全圈在四合院里,不必仰屋,就想兴叹。于是有了变通的办法,若王了一所描述的忙里偷闲的“ ”(《 》),以及梁遇春所说的比“有意的旅行”更亲近自然的“通常的走路”(《途中》)。“何处楼台无月明”,自己发现的美景不是远胜于千百万人说烂了的“名胜”?关键是培养一个易感的心境以及一双善于审美的眼睛,而不是 惶惶筹集资金去赶万里路。于是,凡人百姓为谋生而必不可少的“通常的走路”,也可能具有审美的意义,当然,前提是心境的悠闲。 三
       与谈衣食住行不同,二十世纪中国作家对草木鸟兽以及琴棋书画的关注少得可怜。虽说陆蠡说养“鹤”、老舍说养鸽,还有周作人说玩古董与梁实秋说下棋,都是难得的好文章。可总的来说,这一辑文章明显薄弱,比起明清文人同类作品来,并没有多少值得夸耀的新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写作此类文章需要闲情逸致,这一百年虽也有周作人、林语堂等人提倡“生活的艺术”,可真正允许消闲的时候并不多。
       这也是本书最后殿以一辑专作忙闲之辩文章的原因。一方面是传统中国文人趣味倾向于“消闲”,一方面是动荡的时代以及忧国忧民的社会责任感要求远离“消闲”,作家们很可能有时候津津乐道,有时候又板起脸孔批判,而且两者都是出于真心,并无投机的意味。明白这一点,才能理解同一作家不同作品之间价值评判标准的矛盾。在我看来,忙闲之辩双方各有其价值,只是要求入选的文章写得有情致,火气太盛的“大批判文章”难免不入时人眼。自以为手握真理可以置论敌于死地者,往往不屑于平心静气展开论辩,或只是挖苦,或一味嘲讽,主要是表达一种情感意向而不是说理,因而时过境迁,文章多不大可读。
       还有一点,提倡“消闲”者,往往是从个人安身立命考虑,且多身体力行;反对“消闲”者,则更多着眼于社会发展,主要要求世人遵循。为自己立论,文章容易潇洒轻松;为他人说教,则文章难得雍容优雅。当然,不排除编选者对前者的偏爱,并因而造成某种理论的盲点,遗漏了一批好文章。好在批判消闲的宏文历来受到文学史家的肯定,各种选本也多有收录,读者不难找到。因而,即使单从补阙的角度,多收录几篇为消闲辩护的文章,似乎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正如王了一所说的,“好闲”未必真的一定“游手”,“如果闲得其道,非特无损,而且有益”(《闲》)。整天没完没了地工作,那是机器,而不是“人”———真正意义的人。丰子恺讲求“暂时脱离尘世”,放弃欲念,不谈工作,“白日做梦”,那对于健全的人生很有必要,就因为它“是快适的,是安乐的,是营养的”(《暂时脱离尘世》)。其实,这一点中国古代文人早有领悟,从陶渊明、苏东坡,到张潮、李笠翁,都是“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的“快乐天才”。这里“忙”、“闲”的对立,主要是所忙、所闲内容的对立,与周作人从日本引进的“努力的工作,尽情的欢乐”不尽相同。只是在强调消闲对于忙碌的世俗人生的重要性这方面,两者才有共同语言。
       深受英国随笔影响的梁遇春,从另一个角度来谈论这一问题。反对无谓的忙乱,提倡迟起的艺术,“迟起本身好似是很懒惰的,但是它能够给我们最大的活气,使我们的生活跳动生姿”(《“春朝”一刻值千金》);讥笑毫无生气的谦让平和,赞赏任性顺情、万事随缘、充满幻想与乐观精神,无时不在尽量享受生命的“流浪汉”(《谈“流浪汉”》)。有趣的是,梁遇春谈“流浪汉”,选中的中国古代文人是苏东坡;而这跟提倡闲适名扬海内外的林语堂正相吻合。可见两者确有相通之处。
       承认“消闲”对于活人生的意义,并非提倡山人隐士式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更不欣赏“装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忙忙碌碌终其一生不大可取,以闲适自傲也未必高明。如何把握“忙”与“闲”之间的比例,这里有个适当的“度”,过犹不及。人生的精义就在于这个颇为微妙的“度”。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一日于畅春园
      
      
      

作者简介

书摘

目 录
      
       周作人
       北京的茶食
       喝茶
      
       夏 尊
       谈吃
      
       林语堂
       我的戒烟
      
       阿 英
       吃茶文学论
      
       丰子恺
       吃瓜子
       吃酒
      
       王了一
       辣椒
       奇特的食物
      
       吴组缃
       烟
      
       黄 裳
       茶馆
      
       宋云彬
       止酒篇
      
       孙 犁
       吃粥有感
      
       邵燕祥
       十载茶龄
      
       贾平凹
       陕西小吃小识录
      
       高晓声
       壶边天下
      
       梁遇春
       途中
      
       林语堂
       论西装
      
       郁达夫
       住所的话
      
       王了一
       溜达
      
       张爱玲
       更衣记
      
       梁实秋
       衣裳
      
       雅舍
       旅行
      
       周作人
       骨董小记
      
       叶圣陶
       假山
      
       吴伯箫
       天冬草
      
       老 舍
       小动物们
       小动物们(鸽)续
      
       陆 蠡
       囚绿记
       鹤
      
       王了一
       手杖
      
       梁实秋
       下棋
       鸟
      
       方令孺
       南京的骨董迷
      
       周作人
       生活之艺术
      
       梁遇春
       谈“流浪汉”
       “春朝”一刻值千金
      
       林语堂
       言志篇
       秋天的况味
      
       柯 灵
       人生快事
      
       朱自清
       撩天儿
      
       王了一
       闲
      
       丰子恺
       暂时脱离尘世
      
      
      
      

书评       

中国人的读书梦

姜 华

       由陈平原、钱理群、黄子平三位教授编选的“漫谈文化”丛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版)是一套非常有趣的文化读物。丛书按内容分为十种:《男男女女》、《父父子子》、《读书读书》、《说东道西》、《闲情乐事》、《事故人情》、《乡风市声》、《生生死死》、《佛佛道道》、《神神鬼鬼》。作者都是20世纪中国文化史上声名显赫的人物:梁启超、章太炎、弘一法师李叔同、鲁迅、徐志摩、叶圣陶、许地山、丰子恺、柳亚子、朱光潜、汪曾祺、宗璞、贾平凹……据陈平原教授说,为了编选这套丛书,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三位翻阅了无数旧期刊,遍览了图书馆的藏书。开始时是纯粹为编书,随着工作的深入,这项有意义的工作竟然成了三位教授撰写20世纪中国散文史的“副产品”。虽是“副产品”,但是丛书专题划分之独特与雅趣、选文之广泛与精到还是颇引人注目。况且,以学者的眼光、按学术的标准来编选谈“文化”的书,对于读者而言,也是颇值得期待的事情。
       丛书中的《读书读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读完此书,“中国人的读书梦”这个题目一下子跃入了我的脑海。
       在20世纪以前的中国,读书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读书首先是一种权力的象征。能够读书的人把通过读书获得知识看成一种获得权力的方法,“学而优则仕”,“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在20世纪以前的中国是社会的普遍法则,也是人们希望读书,希望通过读书获得权力的指导思想。那些有条件读书的人,通过读书获得了知识,从而也就有了“治人”的权力。在处于集权统治的封建社会,读书成为少数精英人物能够统治大部分不能读书的普通百姓的良方。为了读书入仕,读“圣贤书”成了科举制度下读书人无法选择的选择。也正因为此,读书活动变成了一件政治色彩浓厚、功利思想明显的痛苦事,毫无乐趣可言。对于中国的读书人来说,为了入仕,千百年来,数不清的读书人,手里捧的是亘古不变的“四书”和“五经”;千百年来,数不清的读书人,不变的动作是苦读“圣贤书”时的摇头晃脑。经历一番“头悬梁,锥刺骨”的痛苦折磨,好不容易中举了,却也给后人留下“中举之人竟不知《公羊传》为何”的笑柄(林语堂《读书的艺术》)。这也难怪,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状元举人多如牛毛,而像张衡、郦道元、沈括这样涉猎广泛的大家却少之又少。
       中国人的读书梦真正得到释放是在20世纪。科举制度废除了,洋学堂出现了。读书再也不是被动的枯燥的事情,自由自在的读书成了潮流。周作人当年在江南水师学堂读的是土木工程,但是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文学作品上;老舍读书则更具个人色彩,“书的种类很多,能和我有交情的可很少。……《三字经》便可代表一类——这类书,据我看,顶好在判了无期徒刑以后去念,反正活着也没多大味儿。”(老舍《读书》)有一次,一位朋友推荐《相对论原理》给他看,老舍只与《相对论原理》“相对”了两个钟头,就再也不理会了。对于读书人而言,此时的读书生活变得无拘无束,没有了科举制度的高压和束缚,人们可以依照自己的兴趣选书读,严肃文学与流行文字、国家正史与乡野杂闻一同进入读书人的视野。
       “贾竖藏货币,儒家惟此尔”,20世纪的文化人把读书当成了生命历程中的一部分。为了读到想读的书,他们往往想尽办法,宁可缺衣少食,也会省下钱来购买自己喜欢的书。流连书肆搜寻典籍也就成了他们生活中的必修课。当他们发现喜爱的书时,就像文物鉴定专家看到了珍稀文物一般,往往会倾力而为。郑振铎喜欢旧书是出了名的,每当发现自己喜欢的书,就“喜欢得弗得了”:“二十年前,在中国书店见到一部明刊蓝印本《清明集》和一部道光刊本《小四梦》,价各百金,我那时倾囊只有此数,那末,还是购《小四梦》吧。因为我弄中国戏曲史,《小四梦》是必收之书。”(郑振铎《售书记》)无论是读书治学,还是读书怡情,20世纪的文化人追求的是读书的乐趣和心灵的充实,而不再负有“功名”之累。“在这冬季的深夜,放下了窗帘,封了炉火,在沉静的灯光下,靠在椅上翻着白天买来的新书的心情,我是在寂寞的人生旅途上为自己搜寻着新的伴侣。”叶灵凤在《书斋趣味》中的这段描述道出了读书的境界与快乐!
       在读书人实现自由读书梦想的道路上,书业经销商们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20世纪60年代以前的书业从业者们有着非常好的职业素养和相当高职业热情。他们中许多人是很有见地的图书专家,许多人对于目录学、版本学都是很精通的。他们是读书人的好向导。黄裳说“多年来遇到过不少经营旧书业的人,他们都有相当的经验,见识广博,记忆力很强,装了满肚子的关于旧书流传的故事和知识。”(《姑苏访书记》)又说,琉璃厂书铺的“掌柜是商人也是朋友,有些还是知识渊博的版本目录学家。他们是出色的知识信息传播者与咨询人,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踪迹和学术研究动向……至少应该说他们做生意的手段灵活多样,又是富于文化气息的。”唐弢在《书林即事》中也提到中国书店营业部的老店员精于版本目录之学,还一度在书店为读者讲解目录知识。想想当前书店里动辄数万种的图书品种,而营业人员往往连起码的导购服务都做不到,更别提为你提供选书意见了。从这个角度看,20世纪的读书人真是一群幸福的读书人。
       而作为图书经销环节的书店积极开展与读书有关的活动,对于提高国民的阅读兴趣和鉴赏水平也大有助益。朱自清在《三家书店》中讲述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伦敦的福也第书店曾开辟专门的美术馆,意在吸引读者,也为提高读者阅读兴趣;而另一家彭勃斯书店则经常举行展览,1931年就曾举办剑桥书籍展览和牛津书籍展览。中国书业走到今天,可谓繁荣,但是像伦敦那样的书店还很少。印象中,台湾的金石堂和诚品书店在这方面做的算是好的,大陆却很少听说有如此品味的书店。
       然而,在中国,读书毕竟是少数人的事,即使是自由读书风气浓厚的20世纪也不例外,全民阅读对于中国人而言,是一件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全民阅读对于一个国家的强盛和国民素质的提高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看20世纪中国文化名人们谈读书的文字,不仅想到纽约大学文化传播系尼尔·波兹曼教授谈美国媒介发展的文章来。波兹曼教授说,19世纪以前的美国,是印刷机和印刷文字统治下的国度。在当时的美国,阅读成为一种风尚。无论美国的城市还是乡村,都有数以千计的图书馆,农民们白天在田里劳作,晚上则到乡村图书馆阅读。1640年到1700年的马萨诸塞和康涅狄格的文化普及率竟然达到了89%~95%,想想当时的中国,人们也许还在文字狱的泥淖中胆战心惊呢。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将近200年的全民阅读成就了今日美国的辉煌,而数千年的愚民政策也导致了中国的迟滞不前。
       大而化之,如把读书当成一个民族文化水平的标志、当成一个国家国民修养提高的媒介,而不仅仅把它看作个人的事情,那么图书出版及经销活动就应该有高水平的指引。正如冯至在《读书界的风尚》中所言:“所谓一般的读书界多半是盲目的,他们不大能够区分真假,他们需要旁人的指点;他们买一本书,看一次电影或一出戏,跟吃一次馆子没有多大分别,或是自命有经验的人能够给他们一些指点,他们就觉得可靠了。”的确如此,书海茫茫,几十万种的图书,叫人如何选择呢?从这个意义上讲,由“术业有专攻”的专家编选图书或者指导读书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由陈平原、钱理群、黄子平三教授编选的“漫谈文化”丛书正暗合了这样的主题,其作者都是依靠读书成就一番大事业的20世纪文化名流,相信以他们的独特眼光集成的文字能够为我们的阅读生活指明方向、增添色彩!
       也许,对于中国人而言,全民读书是一个尚难实现的梦想,但若能在有限时间里挤出一小点时间读一两种自己喜欢的书,或许我们还能够品味到20世纪中国文化名家们笔下的那份闲适、那种惬意和那心灵的充实!
      
       摘自上海新书报2005年第85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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