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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情至性见真文 ——读“吴中杰评点鲁迅杂文”
陈正敏

       评论的最高境界应是对话与交流中的理解,是理解后心与心的撞击,是撞击中爆出的真正相知的火花,是火花闪烁时评论者与对象间相互凝视的目光,是目光里流泻出的温情,是温情里的慰藉与感动。鲁迅研究专家吴中杰先生新近出版的《鲁迅杂文评点》(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0年5月版)就是一部至情至性见真文的好书。
       我不敢说吴中杰已达到了这种境界,但是,我敢说,平视鲁迅,努力与这个伟大的孤独者进行一场心灵的对话,正是他孜孜以求的。吴中杰当然对鲁迅充满了由衷的崇敬,但是他有时也情不自禁地说出对他地揶揄之词,如曾好几次说他“尖刻”。虽然“尖刻”里面包含的意识是复杂的,除了责备,还有赞叹鲁迅的讽刺入木三分的意思。如对《夏三虫》的评点,引用了鲁迅辛辣讽刺“君子”的卑劣的话后,吴中杰不由地说:“这种讽刺,正是够尖刻的了。”这种不无赞扬的指责,表明吴中杰并没有把伟大的鲁迅当作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而是一个与自己平等的评论对象来看待的。而且,他也敢于戳穿鲁迅的一些小花招,并不为鲁迅这个伟大的尊着和贤者讳。如他指出《别一个窃火者》中的典故“大概是自己编造的。”这是只有与鲁迅站在平等的立场上时,才发生的事。但这样做,不仅无损于鲁迅的伟大,反而使我们对鲁迅多了一种亲切感,感到一种沾满人间烟火气的狡狯,不再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而还原成为一个人,一个既有伟大的思想又有深刻的洞察力的思想者,一个既有一般人的爱与恨又有一般人的可爱的优点和缺点的普通人。
       鲁迅,终其一生,都是一个孤独者。他在《〈呐喊〉自序》中曾形容自己作为先觉者,心理的孤独“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那种感觉让人恐怖和战栗。孤独,作为一种主旋律,在他所有小说、散文诗和散文中,强烈地回响着。他甚至以为孤独就是他的宿命,在他的散文诗《过客》中,他就借过客之口说出了自己那种悲凉的孤寂感,“从我还能记得的时候起,我就只有一个人。”这是一种本体上的孤独感。实际上,人是社会的动物,每个人在意识的最深层都渴望被理解,渴望因理解而融入群体,鲁迅当然也是如此。今天,吴中杰以他对鲁迅的评点,显示出他对鲁迅的理解,和鲁迅有了一次精神的遇合。这个在孤独的荒原困顿地跋涉了一生的思想者若在天有知,总该展颜一笑了吧?
       吴中杰是问题中人,他绝不是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纯学术型学者。就在不久以前,曾有人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写“悼词”,一笔抹杀中国文学的全部成就。吴中杰愤而提笔,对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加以严厉的批评。这种强烈的现实参与意识,正是鲁迅精神精髓所在。吴中杰是很有成就的鲁迅研究家,久在鲁迅的世界里徊徉,当然会深受他的精神浸润,其实就是最完美的继承,就是将对方的精神,完全融入自己的心灵,花成自己的心和肉,成为自己的精神底蕴。对于自己的评点,吴中杰有明确的地定位,那就是以评点方式重新解读鲁迅,“拂去鲁迅身上涂抹的东西”,使真实的鲁迅显示出来,使鲁迅真正伟大、真正不朽的地方显示出来 。实际上,这只是吴中杰最主要的目的,还有一个目的他没有说出来(没有说出来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意识到),那就是以自己的评点参与社会,干预当代生活。几乎在对每一篇杂文的评点中,吴中杰都会在阐发完鲁迅的意旨之后,对发生在当代生活中的,与鲁迅杂文中批判对象具有实质上的相通的现象进行批判。有的评点甚至直接就是对当代社会弊病的批评。以评点干预当代生活,参与当下的建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吴中杰的一种创造?而这种创造,不也是对鲁迅精神的最好的诠释和继承么?
       吴中杰因其成功的解读,而去掉了由于误解和曲解而加在鲁迅身上的遮蔽,显示了一个真的鲁迅。也许他没有料到,当他将一个本真的鲁迅呈现给我们的时候,他同时也将他自己的本真呈现出来。他的评注,乃是双重的呈现,亦是双重的解读——鲁迅与他本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当评论抛弃了理性价值评判的简单粗暴之后,评论就不再仅是“评”和“论”。而成了朋友间的倾心相与。相与中的心是没有疑虑与隔膜的,心与心之间汩汩流淌出的是今日已越来越少至情至性。吴中杰在与鲁迅的倾谈(借助点评)中,投入了整个自己,因其投入,而尽显自己的真人本色:嬉笑怒骂,尽情挥洒。有时冷嘲热讽(如《以夷制夷》评点的结尾,以“绝顶聪明之徒”的称谓反讽善于逢迎者);有时扼腕叹息(如评点《忆韦素园君》,感慨鲁迅自己也没有能逃脱死后成为别人获利工具的命运,结尾情不自禁感叹:“哀哉!”沉痛之情,溢于言表);有时寄意深远(如评点《隔膜》,结尾突然笔锋一转,谈起了绿园的椎心之言,别有深意)。
       在今天,越来越多的文章成了用本雅明、福柯、德里达等西方各色大师的牙慧架起的语言殿堂,弥漫着口腔的热臭,批评者的生命与灵魂逃遁得无影无踪。掩着口鼻在这些建筑间穿行,在将要窒息的时候,忽然读到吴中杰的这些评论,这些饱和吴中杰自己生命汁水,熔铸着他自己的血和肉的评注,感到异常地清新和爽朗,就象这几日的上海,酷热之后,忽然从太平洋上吹来几阵清凉的风。
      
       原载 2000年8月19日《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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